政策研究室

　　全球价值链发展与经济全球化演进趋势息息相关，也影响到未来多边贸易体制、区域一体化走向，是近年国际经贸规则修订完善的重要理论背景之一。各主要国际组织纷纷开展相关工作，在涉及全球价值链的核算研究、政策研究、规则研究等方面取得了一系列新进展。
　　一、世贸组织和经合组织：全球价值链基础核算及相关政策研究的引领者
　　世贸组织（WTO）和经合组织（OECD）是国际上研究全球价值链的中坚力量。两大国际组织在基础数据核算方面一直位于前列，其核心产品就是涵盖61个经济体、34个行业、1995-2011共7年的贸易增加值（TiVA）数据库。基于该数据库，近年来研究人员在全球价值链相关政策和规则方面作了很多探索，重点集中在以下领域：
　　一是关注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价值链。研究认为，贸易是经济增长的重要驱动力，对发展中经济体来说，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是分享国际分工收益、获取外溢效应的重要途径。这不仅需要发展中经济体完善贸易投资相关政策，还应加强相关联的社会制度建设。一方面，加快贸易投资便利化，参与区域贸易协定，加强物流绩效和知识产权保护；另一方面，建立健全社会治理框架、发展现代金融体系、重视教育和技能培训，加强社会安全管理，最大限度从全球价值链中受益。
　　二是关注服务贸易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作用。服务业及服务贸易是确保全球价值链顺畅运行的"润滑剂"。服务活动不仅为各环节提供空间和交易上的联系，起到整合和协调的作用，同时也是创造价值的重要部分。相关研究表明，经合组织国家经济总量的80%、制造业出口增加值的48%，新兴经济体经济总量的60%、制造业出口增加值的1/3以上，均来自服务。因此，加快服务贸易发展，是提高增加值出口特别是提升单位出口中增加值比率的重要途径之一。从全球来看，服务贸易自由化也有助于激发更多高效优质的服务提供。
　　三是关注创新及劳工技能政策与价值链升级的关系。WTO及OECD的研究认为，知识资本与创新紧密相关，一国提升创新水平需从知识产权保护、大数据、技能与培训以及研发等四方面政策着力。随着新兴经济体致力于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攀升，政策制定者需要更加重视劳动者技能熟练程度对参与价值链的影响，通过区分全球价值链上高技能、低技能的分布环节，营造与其技能水平相匹配的政策环境。
　　四是尝试开展基于企业异质性的价值链分析。目前，世贸组织和经合组织还拟结合企业的异质性（外资企业与内资企业、出口型企业与内销型企业、国有企业与私营企业等），对贸易增加值核算进行更加精细的研究，以揭示更多政策寓意。以区分内外资为例，后续研究将有助于识别外资企业增加值中真正留在国内的部分，明确内资企业、外资企业对国内增加值的贡献，进而筛选出带来高质量工作岗位、高附加值收入的外资企业，以指导一国吸引外资政策，帮助实现本国价值链攀升。
　　二、联合国贸发会议：聚焦跨国投资与全球价值链
　　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高度关注全球价值链与跨国投资问题，其研究成果集中体现在2013年的《世界投资报告》。在基础核算方面，UNCTAD与澳大利亚悉尼大学共同建设了全球价值链数据库（UNCTAD-EORA），涵盖全球187个国家、500多项产业活动。其主要观点包括：
　　一是全球价值链视角下跨国投资的重要性显着上升。跨国公司通过全球投资构建生产网络，通过中间产品和制成品贸易形成了全球价值链，其主导的全球价值链占到全球贸易的80%左右，说明投资对贸易的带动作用在增大。研究还认为，一国利用外资存量与其全球价值链参与度存在明显的正相关，并且随时间的推移愈发显着。这些结论说明，吸引外资是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价值链的一个重要途径，对一些国家来说还需要通过深度参与全球价值链，加快推动产业发展和结构升级。
　　二是一国投资政策的内涵和重点发生了改变。在全球价值链背景下，企业更加关注一国对产业某个环节的综合接纳能力。特别是随着大多数国家关税快速下调，关税已不再是确定生产地址的决定性因素，技术和制造将根据各国的接纳能力在全球分布。由此引发的政策效应是，单边政策会更有助于增强一国的吸引力，政府应致力于提高供应链效率，不仅包括边界上的贸易便利化，还包括投资便利化、基础设施便利以及知识产权保护、与健康、产品安全等相匹配的国内规制协调等。
　　三是应更加关注贸易增加值数据的解读。研究认为，全球价值链的出现导致全球贸易统计数据失准。一方面是重复计算，2010年19万亿美元的全球出口中，重复计算的约有5万亿美元；另一方面是低估了服务贸易比重。相关研究还表明，一国出口中国内增加值比重与其经济规模、出口产品构成和经济结构等因素有关。
　　三、联合国工发组织：注重产业层面的研究
　　作为较早介入全球价值链研究的国际组织，联合国工发组织在全球价值链概念、基础理论以及产业层面进行了很多探索。主要成果包括：
　　一是对全球价值链做出了权威定义。2004年，在《通过创新和学习来参与竞争》报告中，工发组织指出："全球价值链是指在全球范围内为实现商品或服务价值而连接生产、销售、回收处理等过程的全球性跨企业网络组织，涉及从原料采集和运输、半成品和成品的生产和分销、直至最终消费和回收处理的过程。"
　　二是对全球价值链升级做出了权威界定。一些学者将全球价值链升级分为四种类型：一是过程升级，指全球价值链各环节通过改进工艺、技术、流程等提高效率；二是产品升级，指通过提升现有产品质量、引入新产品，形成差异化优势，强化市场地位；三是功能升级，通过改造企业内的作业活动组合来提升价值；四是跨价值链升级，指从原来的价值链跨越到利润空间更大的价值链。
　　四、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重视价值链视角下的汇率问题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对全球价值链的研究以贸易增加值有效汇率测算见长，其发布的地区经济展望中对全球价值链相关议题也作了有益探索。
　　一是提出了基于贸易增加值测算的实际有效汇率。IMF有关专家对传统实际有效汇率（REERs）进行了改进，将原计算方法中基于商品和服务出口总值的权重换成基于贸易增加值的权重，构建了贸易增加值实际有效汇率的理论框架，清除了中间品贸易的存在对权重的影响，使之更接近各国汇率波动的真相。以新的实际有效汇率测算，人民币在1995-2009年间升值幅度超过37%，而传统计算值为21%。
　　二是重新认识汇率与贸易的关系。传统理论下，一国汇率的升值（贬值）会带来出口的下降（上升）和进口的上升（下降）。但新的基于全球价值链的研究则认为，由于中间品贸易的广泛存在，一国汇率贬值在导致出口增长的同时，也将带动中间品进口增多，进而导致进口出现不同幅度的增加。此外，IMF研究还提出，全球价值链使得危机的冲击在国家之间的传播速度比以往更快，因此对现有全球贸易监管体系带来了新的挑战。
　　五、亚太经合组织（APEC）：首次提出全球价值链倡议
　　亚太地区是全球价值链最繁荣发展的地区，区内中间品贸易额占比超过70%。APEC对全球价值链研究的介入始于2014年中国主办APEC会议期间。在中国的大力推动下，APEC第二十二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宣言通过了《亚太经合组织促进全球价值链发展合作战略蓝图》和《全球价值链中的APEC贸易增加值核算战略框架》，倡议亚太各经济体在应对贸易投资壁垒、启动APEC全球价值链数据统计、使发展中经济体更好参与、增强全球价值链的韧性等10个领域开展合作。目前，由中美共同牵头、21个经济体参与的APEC－TiVA数据库工作正在积极推进，预计到2018年建成。
　　六、二十国集团（G20）：关注全球价值链与经济增长
　　二十国集团（G20）对全球价值链议题的关注始于2012年首次经贸部长会议，OECD发挥了积极推动作用。2014年，G20第二次经贸部长会议专门就OECD、WTO和世行提交的全球价值链报告进行了讨论。主要观点包括：全球价值链对贸易、就业、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具有重要推动作用。过去15年，与全球价值链相关的贸易带来收入翻倍增长。今后，全球价值链在各产业、地区的分布和延伸，为发展中成员参与价值链、建设区域价值链中心提供了机遇。各方应重视发掘全球价值链的示范案例和经验，改善营商环境、基础设施和创新投资，推动贸易援助、基础设施和能力建设。
　　总的来看，国际组织现阶段关于全球价值链的研究，仍主要集中在揭示全球贸易的真实图景层面，并逐步开始尝试挖掘进一步的政策内涵。这些工作值得我们高度重视、密切跟踪。同时，也有新的趋势值得关注，主要是一些发达经济体从自身利益出发，试图将全球价值链与非关税壁垒、服务业开放、边境后措施等议题挂钩。对此我们应有清醒认识，在跟踪研究基础上把握好主导权，通过建设性参与主动影响并引领研究方向。